我生于1935年,祖祖辈辈生活在万全县张贵屯村,本应快乐无忧的童年却因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而不堪回首。 这些血淋淋的记忆来自父亲的讲述和我的亲身经历,至今仍萦绕耳畔、历历在目。
日本兵在张贵屯屠杀9人
1936年的万全县张贵屯村遭遇了严重的春旱,眼看到了夏至,种子仍放在瓦罐里不能播种,可把人们急坏了。村里有个任勤,又叫任二疤小,疯疯癫癫地胡言乱语,说他是玉皇大帝差下凡间的天神,能呼风唤雨,跪下就刮东南风,不出三天保准下雨。还真是赶巧,他跪了时间不长,就刮起东南风,第二天又下了一场连阴雨。当时的人都迷信,再加上任二疤小一通咋呼,就真把他奉为天神,缝了绸缎被褥,好吃好穿供着。 本来就疯癫的任二疤小又撺掇大伙儿重修庙、再塑金身,没几个月就在村后小山翻盖了玉皇阁和三官庙。修庙在那个时代是很正常的事,至少寄托了大伙儿美好的愿望,却没想到招来了杀身之祸。

1937年8月26日(农历七月二十一日),驻扎在孔家庄火车站的日本兵用望远镜观察,把张贵屯的玉皇阁和三官庙误认为是中国军营或政府机关一一这是后来有人从翻译官口中打听到的。日军向村子开了几炮,炸弹落在村前的“狗儿南”,一小队约五十多人的日本兵朝村子冲了过来。(笔者在张贵屯旧村调查时听吴万生老人讲:头天晚上,蔡家的孩子们打着手电筒登上了村子北门边上的真武庙,驻扎在孔家庄火车站的日本兵发现了手电筒亮光。因为当时手电筒非常稀罕,普通人不会有,所以日本兵怀疑那里有中国军人活动,天亮后侦察张贵屯。)李生梅的二儿子李万科,人们都叫他大偏脸,在村西柴沟里放牲口割草,被野子儿一一就是远处射来的子弹打死了。李发科的大儿子李春遇在村西泉子沟里饮牲口,看见日本兵就不顾一切地往家跑,身上中了两枪,刚推开大门就一头栽倒死在了院子里。自称玉皇大帝派下凡间的天神,以下跪求雨功劳享受村民侍奉的疯癫道士任二疤小任勤也被杀死在三官庙。蔡天宝大伙儿都叫他鬼天宝,正在村北小井担水,眼看着日本兵冲过来就急忙跳到井里,日本兵往井里开了几枪,又拿刺刀搅,幸亏井壁上有块儿突出的石头挡着才躲了过去。
惊恐万分的村民四处找地方躲藏,赶紧逃命。日本兵截住跑向山里的人,连同捕获的成年男人约有二、三百人,全部驱赶进村子东北大井沟的郝万富(郝礼父亲)家的大院。在郝万富大院里,日本鬼子呜噜哇啦吼叫,对村民挨个儿检查,逐个儿过关。 蔡家缸房(烧酒作坊)老大蔡廷栋的俩儿子,蔡进深被枪子儿击碎头,脑浆飞溅,蔡进溢被刺刀挑杀,血流如注染红了袄。 蔡家老四蔡廷楹的俩儿子,蔡进潍被剖腹,屎肠屎肚往外流,蔡进汶被砍头,脑袋和肩膀只连着一根弦,惨不忍睹。我父亲高元虽然听不懂鬼子说什么,但凭感觉猜测日本兵主要是看衣裳和手掌,凭此判断是不是军队和政府的人,在大院里遇难的人都穿着体面,手掌没有老茧。蔡家有产业有生意,家境殷实,4个孩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后生,又是念书人,与种地揽活儿的农民不一样,因而惨遭屠杀。唱小旦的李春清的父亲李发举,还有一个到李万栋家讨债的不知姓名的口外人也惨遭杀害。 蔡家老大的大儿子蔡进洺是宣化师范(察哈尔省第二师范学校)毕业,在水庄屯学校教书,我父亲虽然给蔡家当长工,但俩人处得挺好。 危难时,他老人家趁混乱悄悄把蔡大先生的好衣裳换了过来。 日本兵看蔡大先生穿着我父亲又脏又乱的衣裳,就放过了。 查到我父亲时,他老人家将长满老茧的双手伸出来,日本兵看了还笑着点了点头,总算安全脱险。
这一天,在张贵屯有李万科、李春遇、任勤、蔡进深、蔡进溢、蔡进潍、蔡进汶、李发举和口外人共9人被日本鬼子杀害,整个村子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惊恐和悲涌中。陈仲柄被日本兵逼迫擦夫刀上血迹,吓得止不住地哆嚓,忍不住的呜咽。日本兵走后,兹家老四蔡廷楹看着小儿子祭进汉脑袋利身子分家的尸体,语无伦次地叫着:“小九?呸!操你祖宗的!”真真是痛苦极了。虽然我当时只有三虚岁,还不懂事儿,但是父亲和长辈们把这段悲惨经历讲述了一遍又一遍,张贵屯的子子扑孙都不会忘记 (高登士口述 乔彦伟整理)